会宁散文作家的故土情结
作者/尹新武
下篇
感悟是散文之翼，抒情里的说明，叙述中的思辨——以林野为例
林野先生应该是我的同龄人，我在北关小学时，就已经耳熟能详了；一直不曾与之谈过，这也许并不曾影响过我孤傲而或许亦像他一样勤奋的岁月吧；读他的《沉默的树》一文时，正是一个似晴还阴的夏日，窗外似乎一切很是平常；凭窗而俯视楼下，芸芸众生一日长于百年般的温情，同样浇灌着我的分分秒秒；林野的散文，以父亲的感人形象，活跃于我的脑际，也把一位西部男人的情怀，搁置在岁月的琐琐、碎碎之中；他的散文，善于提炼生活，极其智慧地升华到一定的哲理的高度，并永远回荡着那种仅仅属于作者的、非常坦直、深邃、精彩的思想者的个人化的文学作品的气息，和独出机杼的艺术匠心所掩映下的人文色彩。（原文附后）
沉默的树
字
作者
林野
父亲一生中栽了多少棵树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。他大概不想去数，只管栽种，只管看护。
一有空闲，他就去家院附近的山沟里去挖树坑。挖好的树坑，便于积留雨水，润润那些小坑里的土。干塬上，有了好的墒情，树才肯活下来。通常情况下，父亲在沟滩地栽喜阴湿的柳树，在台坝上栽较为耐旱的白杨树、杏树、桃树和槐树，在坡头栽不怕干渴的榆树。落过春雨的日子，父亲最忙乎，常扛着树苗去那些事先挖好坑的地方栽种。有时，父亲会叫上我去帮忙。父亲一边忙着手里的活，一边教我栽树的诀窍：坑的下底大一些好，便于树的根须舒展；填土时，要踩踏实切，一边踩，一边还要把树苗往上提一提，好让根须完全舒活；踩踏实沉的土，保墒期长，有了墒树才会生出新的须根来，只有扎牢了根，树才能活下来。老家的家山上，大部分树是父亲栽种的，虽说那时节好多事情都讲“公”字，可私人栽树没有被过分禁止。
父亲大量栽种树木是在年以后。从山里搬迁到水川区，经过几年折腾，这一年我们家的日子也变得紧凑了些。黄灌区水源充足，加上新建的家院周围有许多空地，便给了父亲植树的好机会。种得最多的是白杨树，其次是梨树和苹果树，还有一棵核桃树在院外，一棵葡萄树在院内。我们全家人已吃了二十多年父亲栽种的树上结下的苹果、梨和葡萄。那棵葡萄树长得最猛，枝蔓一茬能狂飙四五尺，几年功夫，它的青枝绿叶从仲春到深秋把小院子遮盖得严严实实，像一顶大大的绿帐篷，出出进进都得弯着腰勾了头颈。听母亲讲，最好的年景里这棵葡萄树能结近两百斤果实。俗话说：“桃三杏四梨五年，核桃枣儿十八年。”外园子里的那棵核桃树倒有点像父亲，它长得不急不躁，直到前年才稀稀落落结了二三十个“绿圆宝”。父亲终于吃到了自己种的核桃树上结的核桃，也算是一个口福，一种回报。
包产到户后，每家都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，父亲便在田埂畔和沟渠里栽种了许多白杨树。这些树三五年功夫就长起来了，我上大学期间的费用，十有八九是父亲变卖那些能作椽木的白杨树供给的。他最有眼光的选择是，把几亩旱沙地筑墙竖篱笆围起来，育上苹果和梨树苗。为了能随时浇灌苗木，他在距离沙地果园四五十米处挖了一眼窖，干旱的时候，便汲取窖水来浇湮他的那些树苗。下小雨的天气里，父亲就用簸箕端了灶灰往树叶上撒扬，灶灰碱性大，有药力作用，能杀死许多虫菌。他常跑到果园里去铲草，挖树坑，压石头，改水道，在父亲的精心看管下，那片果园很快成了气候。
父亲种树像上了瘾，一面砍伐着，变卖后活络家里的花销，修建屋居，一面补栽着。再后来，他干脆把近两亩水浇地也栽上了苹果树。树苗小时，他在行间套种庄稼。果树长起来后，他在树行里改种萝卜、白菜、辣椒、茄子、西红柿、莲花菜等。没过几年，他的又一个果园长成了形。如今，那些大大小小的果树、梨树，一年能产果实万斤左右。村里的人才醒悟过来，都说父亲搞的是“树经济”。
有年夏天，父亲随妹妹来兰州，小住了几日。一天晚上，他向我要个信封。我觉得蹊跷，因为父亲从来不写信，便问要信封做啥用。父亲说，他在我单位的院子里转悠时，看到一些花长得特别好，便采集了些籽粒，想拿回去在家里种。我心里想：父亲种植了一辈子，还是忘不了和泥土打交道：种庄稼，种树，如今又要种花。没完没了的种植苦累了他的生命，也给他带来了许多收获的欢乐与幸福。
身在城里的父亲，仍想念着土地、庄稼、牲畜、家禽，还有他的树。那些树，那些平素沉默寡言的树，是用绿色的叶片代替善良的父亲和太阳说话。
烟雨平生，本名尹新武，年出生，年考入靖远师范，先后在九所学校任教。自考汉语言文学大专本科，发表过通讯、儿童教育论文，参赛中语会组织的课题获二等奖，主持省级课题通过验收。喜欢阅读，长期从事对心理学的研究，阅踪亦涉猎军史、佛经、蒙学、古典诗词、儿童文学及现代诗等领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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